• 周三. 6 月 5th, 202410:47:34

    “道教不仅是教人打坐,它更倡导的是一种积极的人生价值观,它指导人们要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尊重自然,天人合一,行善积德,持俭为要。我们道祖老子三宝:一曰慈,就是要慈心慈悲于万物;二曰俭,要简朴无为对自己要简单,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不要居功自傲。积极倡导和谐共生的人生理念。人心和,身体健;社会和,得繁荣;国家和,得昌盛;世界和,得和平。”——吴诚真道长

    【采访引言】

    毫不讳言,“问道”是我由来以久想做而未能做的事儿。

    一直以来,道教乱象时有发生,很需要正道引领,正本清源,因此想身体力行的通过一己之力,以最直观、第一手的报道形式揭示当代道教现状,来照人、照鬼。孙子说过,湍急的流水可以冲走石头,何况商业化借了人类凶猛无比的大潮呢?有鉴于此,这个社会更需要一面镜子,来照照道教或一些伪道教的本来面目,就如同李天王的照妖镜,无论白骨精怎么变化,都跑不了现出原形的结局。

    只有照人,正道的教义才可以健康发展;只有照鬼,正道的传承才可以接续,并能去排除一切干扰。其实,这也正是我要迈出问道之旅万里行第一步的主因所在。而选择吴诚真道长作为第一个采访对象,不仅仅因为她是中国道教史上的首位女方丈,而是她在平凡的修行道路上披荆斩棘、历经坎坷、勇于担当,表现出了作为一名普通道人在伟大的历史变革潮流中开拓创新的精神风貌。我们在她身上感受到的,不仅只是振奋,还有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所带给我们的太多感动。

    庄子说:“签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庄子又说,光有镜子还没有用,要是落满了灰,你照什么?所以要注意保持镜面干净,抹布就是那些走在正道上的人。所以我将采访的镜头,聚焦在了这些在中国道教界颇有建树和影响力的高道大德身上,力求能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不仅仅要还道教的一个本来面目,更希望能在这个文化融合的时代,在维护正统道教的基础上,使之能与时俱进,继往开来。

    徐:吴会长好。很高兴您接受我的采访。您是当今咱们道教界成就斐然的高道大德,今天,我想请您仅就您是如何以道弘法,并利用道教这一载体,积极进行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等方面谈谈您的看法。在与您对话之前,我得声明一下呵,对道教知识以及道家的法门,我修持尚浅,探讨的问题难免会有“言不达意”之处。那咱们就先从今年11月,您将在武汉长春观开坛传戒谈起吧。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对于道教“传戒”所知不多,请您介绍一下这方面以及“传戒”的意义。

    吴:好的。我也很高兴你们能关注道教。道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根植于中国本土的传统宗教,源源流长,博大精深。作为一名中华儿女,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弘扬本民族的宗教就应该有所担当。在长春观这样一个具有二千多年历史的著名道教十方丛林,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道源法脉。所谓丛林,其本意是万物丛生,山林茂密之意。在古代,深山老林中往往有修真养性的霞子、高人、逸士隐居其中。因而,“丛林”便被引申为霞子、黄冠羽士、道众聚居荟萃之地。当然,在历史上长春观最初不是丛林,它是“先农坛”、“神祇坛”,相传春秋时期,祖师老子曾在此设坛布道。如今,老子石像依然屹立在西苑中央。史载,两晋时期有“天长观”,隋唐年代有“老子宫”、“太清宫”等;宋末元初,全真教开创以后,王重阳祖师度化了山东栖霞人邱处机,也就是全真教龙门派祖师。邱祖来双峰山修心炼性、弘道传法,其更是秉承师愿,弘扬道法,后来慢慢的逐步发展成全真教十方丛林。后人以祭祀邱大真人,故奉名为长春观。十方丛林也叫十方常住。是道教尚大同、平等、精神的具体体现。十方丛林从管理和体制上,它有别于子孙丛林,比如我传给,传给,那是世袭性的;而十方丛林则不同,它由大众、推荐,体现了化、集体化,所以说长春观历史底蕴深厚,文化根底深厚。住在这个十方丛林,我更觉得身上的责任无比重大,就需要利用更多的平台去传播一些正知、正行、正念、正能量的精神给大众。

    我是幼年出家来到长春观的,从那时的一个小道士,走到今天,并不是为了能当上现在所谓的会长或什么职位,甚至是今天的方丈。我就是一个出家人,就做一个道人应该做的一些事儿——修行、弘道、服务,这也是一个出家人应该做的事儿。尤其是在2000年的元月,我当选为武汉市道教协会第七届会长,而当时的长春观尽管历史悠久,但由于之殇,神仙也遭受此劫难,那时的宫观被分割成了七块,长春观仅保留了中轴线上仅剩的几间殿堂。倘若要七块都如数回来,势必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毕竟武汉是一个有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而长春观地处这个城市之中,经济基础还很薄弱,需要去做的工作很多。所以,当时就感觉到了身上的担子着实不轻,但是我要对得起政府对我的信任,对得起道众对我的信任和推选。后来,在当地政府的主导和支持下,于2000年时任武汉市市长王守海先生的关心支持下,完成了原大东门小学无偿腾退搬迁;于2001年时任湖北省委蒋祝平先生的关心下,落实了口腔医院的腾退及搬迁;又于2003年在时任武汉市市长李宪生先生的关心支持下,收回周边地域,将原居民二十三户居民腾退出去;2004年与东边口腔医院协谈一年多,达成赎买7.33亩土地。至此,长春观收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儿,使长春观中、西路形成一片整体。如今通过改造、修建等等的一系列措施,使长春观恢复了元明之时“阆苑金阙故清虚,紫府琼台仍缥缈”的宏观景象。

    中国道教,传戒是“全真派”修行的一个重要途径。通过传戒规范道士言行,从而使道风威仪齐整,教相清净庄严。此次武汉长春观传戒,是在去年的中国道教协会九届二次会长会议上确定的,这预示着中国道教协会建国后第四届传戒活动正式启动。“学道不持戒,无缘登真箓”,所谓“戒”就是禁止之意,是道士归真的首要。有戒就必须传授,道教授受戒律,源远流长,自太上降授科仪,即成道教之传统。目前全真道教发展正走向健康有序之路,因此传戒工作也迫在眉睫。有序进行传戒活动对于发展中国道教,对于完善道教丛林制度建设,提升道士内在素质是必要的,更是加强思想建设的重要举措,传承道教优良传统都将起到重大的推动作用。

    在历史上,长春观曾举办过多次传戒,称来成玄宗,在十四年(1925),龙门派第二十二代律师刘理授在长春观道藏阁开坛传戒,共度戒四百五十四名。今天的长春观在各级政府的关心与支持下,经过不断的整修重建,已经完善钟鼓楼、大斋堂、单房、戒台等设施,已经具备了开坛传戒的所有条件。2016年时值丙申,文运昌盛。时隔九十年,能够在武汉长春观再次举办传戒活动,也是实至名归,乃我辈三宝之幸!

    徐:您现在是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湖北省道教协会会长、武汉市道教协会会长、长春观方丈,尤其是2009年11月15正式升座方丈,成为了中国道教史上的首位女方丈,这在1800余年的道教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面对这么誉,您是如何看待的?

    吴:在我看来,我的身份最重要的就是我是一个修心人、出家人。的都是为弘道需要的。对什么事情都是平淡,平常心态,祖师爷教育我们,宠也不惊、辱也不惊,这就是考验我们的内心,帮助我成道要经历的过程,一切都是自自然然。我向来也是只去耕耘,不管收获,不管结果,就如同我刚才说到的,我是一个出家人,我做的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只要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民族,有利于众生,有利于弘教,我就应该、也必须去做。一步一步走,就这个样子,比如这次长春观传戒,是咱们中国道教协会的前任会长早前提出来的。我呢,虽是大道至简,但做事不忘初心,不忘本来。就像当初我执意要出家的那个时候,父亲担心我吃不了这个苦就曾极力反对,我甚至说“我要在天上,哪怕扫厕所我也愿意去天上。”后来,有个年轻人跑来问我“天上扫厕所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就回答他还没有去扫过呢,我正在为上天扫厕所而努力呢。但是,我想我们的每一天都好比是在扫厕所,你只要有这样的一种心态,所有的困难都将会迎韧而解了。所以对这个荣誉,我即感到高兴又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有差距,对荣誉只有诚惶,对信仰唯有诚恐,但是永远会有一颗感恩的心。

    徐:我们知道,您除了担任道教界的领导职务以外,还一身兼任着多个社会职务。比如,2003年1月您当选为湖北省政协九届,又于2008年连任省政协十届;2009年2月,您当选为湖北省慈善总会副会长;并于2013年1月当选为湖北省第十二届……请问您,在日常繁忙的工作和清苦的修行中,您是如何平衡本职工作与社会兼职的,或者说是如何转换这些角色去身体力行的为政府分忧,为一方百姓谋福祉的?

    吴:首先,这要得益于湖北人民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其次,就是对我寄予的厚爱,甚至说是偏爱了吧。这是党和政府对宗教人士的关爱,让宗教人士参政议政的权利与机会。所以,在方方面面的这些政府机构他们都愿意让我们参加,尽管有时我没有发挥多大作用。若要去说些“高、大、上”的话,或许就会不切实际,但是我一直在调整心态,这也是修行的过程。在我们道教,要普世,就要“合其光,同其尘”。如果你不去了解民众疾苦,又如何能够参政议政,或献言献策?因为除了担任省政协之外,我还是五大宗教的专委会副主任、五大宗教的招集人,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这些都只是社会工作的一个符号,或者说只是我应该去完成的一个起始而已。过去我写了很多涉及文化方面的提案,比如,2005年我觉得“神农”文化打造的还远远不够,便积极提了议案,建议省委省政府加强“神农”文化打造,擦亮湖北文化名片,这在当时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并且这个提案还被省政协评为优秀提案;2012年,还被评为省政协优秀委员等。

    徐:这也足以说明了您的影响力和人格魅力。

    吴:记得1992年,我当选为武汉市武昌区代表时,先后有人向我反映武昌区武珞路二巷三巷的修路、长春社区电力不足、丁子桥路扩建的问题,经过认真调研我写了提案,最终都得到了解决。有人说是我的个人影响力使然,我就和他们说,正是由于他们的基础工作做的好,我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那时我就觉得,干好这个工作也是一种修行啊,能把群众的难,通过我们的呼吁,通过我们的影响,让问题得到解决,这也是一个好事啊。这些年来,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去做,有的还解决了部门与部门之间的矛盾。以至,在我念经的时候都有人来反映问题的……后来,我当选为湖北省政协、省等。从某些层面讲,这也是一种修行。虽然对我来说,这些工作不太适应,因为修行人很简单,我对一些领导也不认识,但是该做的事情或程序我都会尽量的去走好、去做好,就当作这是我修行的一部分了。

    徐:用您的话说,就是调整好心态更有益于修行。是这样的吗?

    吴:是这样。这是考验一个人的心境,也是我们修道人传播正能量的平台。

    徐:众所周知,您是1984年3月正式在武汉长春观出家,1989年谢大师他此时在武汉居住,在武汉市道协仅是个顾问而已,已隐退修行,我才正式拜师,成为全真道龙门派第二十四代玄裔,并赐号诚真。1992年谢大师他才去北京。那时,由于信仰虔诚,学习认真,深研经义,加之工作上又勤奋,入道后不久您就得到了老道长们的一致好评。这可以说您是师承有序,尊师重道。可是如今,反观当前有些年轻人受影视、玄幻小说影响甚重,盲目拜师,犹如蜂聚。看似是道门兴盛之兆,实则势必祸患无穷。由于时人学道大多为法而来,所以在其修学道法的过程中,往往重视追求修法的方法,却不是很重视师父或尊重师父了;更有甚者,自以为凭借一两本法书秘籍就能凭此修道有成,其实这无疑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的事情,您说是这样吗?您能谈谈入道以来,您对尊师重道感受最深的,或者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吴:你说的这些现象总是有之,可以理解。由于各自因缘所致,得的结果不一样,古人云:师父引进门,修行在各人。在入道的第二年,那时我一边担任着会计出纳,还要做知客,还要去做经忏,同时还要照顾着这里的老道长。我先后送走了好多个老人,都是我给他们陪老送终的……如果要回顾一下过去,一代人有一代的责任与担当,上辈们守,我们这一代要百废待兴,一茬人做一茬事。我们这一代,无疑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一代;我们这一代,还是尽忠尽孝的一代;甚至可以说,我们这一代是全心全力做事的一代。

    自古以来,修行就讲究“法侣财地”四大条件,首当其冲的就是寻师求法,当然,这也是最难的。吕祖的《真经歌》里面开篇就说:“人人纸上寻文义,喃喃不住诵者多,持经咒,念法科,排定纸上望超脱,若是这般超生死,遍地释子成佛罗。”可见,吕祖早就指出了这个问题所在,可即使如此,怎么还是有人以为凭借一两本法书秘籍就能修道有成了呢?我想这不怪他们。因为大多数人都缺乏了解真正修行的方法。可见在修行方面,确实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需要师父像教小孩子走路一样,一步步来教的,等练到一定程度,还得给你点破玄机。而绝不是自己看书望文生义去理解的,否则,还未入修行之门,首先就装了一肚子偏知和邪见。

    至于当前社会上譬如盲目收徒或拜师的现象,事实也既是如此,现在有些年轻人缺少好师父带,缺失正信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强调要注重正信、正念,可以说大道无术。道为体,德为用,法为辅,道无“法”不显。但是作为修道之人,道士者,事道也,当以道德为本,法乃辅道之用。再者,修道以修心修德为基础,假如连心都不修,又不积德行善,道又怎么可能修成。你看古人学道,师察之根性,观师之德行,如此三五年后,方可进为的。

    徐:在采访之前,我查阅了一些有关您的个人资料,因此从过去的报道中我了解到您从小就喜欢看《道德经》、《七真传》、《观音济度》这类道家书籍,并开始食素、放生、留辫子。虽然您那时是有些任性了点,可是说起来,您的经历确实也蛮传奇的。说到您小时即喜欢留辫子了,我们想知道您对当下修道之士,尤其是全真教关于蓄发与否持怎样的个人态度?

    吴:是的,我的辫子一直是在学校时候就这样。不是自古就有“发肤受之于父母”之说吗,所以我在有着多种宗教信仰的家庭没有选择的教,而选择了道教。至于蓄发,也正是暗合了修道之人的表“法”,就如同我们穿的这身道装,也是通过这些外在的形象或形式来表“法”的。当然,正一派有别于全真道,可另当别论。但自古以来,蓄发、大领等却是全真道人必须的,这也是分别于你是不是一个全真教的道人。就比如这次的长春观传戒,要求的就是必须蓄发、大领,而且还要冠巾,否则就不能受戒。若是再往深处说,道教继承的更多的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无论是从服饰,还是文化,传承的都是汉唐沿袭的文化,使中华文明绵延不绝、历久弥新。并且,道教文化同儒家文化、佛教文化一起构成了中华文化的主干。可以说,在中华文化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道教始终是重要的参与者、传承者和贡献者。因此,谈传统文化不能不谈道教,谈文化传统也不能不谈道教。